房俊喝口酒,淡然道:“殿下不必觉得对张府尹不住,张府尹也不必做出这般难为之神色,说到底这件事是张府尹在为世家门阀攫取利益,世家门阀总不能只吃肉、不挨打吧?若张府尹当真觉得为难,那由我来出手也是一样,您袖手旁观即可。”
张行成打了个冷颤,心里一跳,连忙摇头:“岂敢劳烦太尉?此事虽然为难,但既然因下官而起,也理当由下官解决。”
开甚玩笑,让房俊出手?
谁人不知正是他一手导致当下世家门阀之窘状?
从太宗皇帝时候起,这厮便力主削弱世家门阀之势力,协助陛下改革科举制度看似对世家门阀好处极大,却已经掘断了世家门阀赖以维系利益传承之根本,那就是选官体系。
自曹魏之时兴起的“九品中正制”延续了两百余年,将选官制度之特权赋予世家门阀,致使这一阶段“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门阀长久不衰、日益兴盛。
极长时间之内垄断政治资源,即便是改革之后的科举制度看似受益者依旧是“上品”士族、门阀,实则性质已经截然相反。
之所以士族、门阀子弟依旧是科举制度的得益者,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教育资源垄断所造成的上下差距。但是随着印刷术的普及、造纸术的改良,县学、乡学、乃至于私塾之兴起,教育垄断再非士族门阀所能牢牢把持。
社会上升通道已经彻底打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会成为常态。
士族、门阀之落寞几乎可以预见。
以此而观,房俊对待士族、门阀之态度是何等酷烈、坚决?
让他对汇聚于洛阳城参与营建东都的士族、门阀出手,可想而知会是何等狂风扫落叶、雨打烂芭蕉……
他建议魏王笼络士族、门阀,现在又让房俊对士族、门阀施以“毒手”,那些人吃了大亏,又该如何看他?
还不如他自己出手,虽然“背刺”之骂名必不可免,但起码可以有一个转圜之余地。
房俊自是无可无不可,点点头,举杯敬酒。
其余几人皆举杯相和,一齐饮尽。
酒过三巡,四人于一旁雅室内喝着茶水醒酒,李泰与张行成有些神思不属、屡屡走神……
阿史那忠执壶给房俊斟茶水,问道:“听闻此次西域之战,阿史那贺鲁辗转数千里,又遵循太尉定下的反间计从而立下大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西域战报抵达长安未久,洛阳这边只知道大战的简略过程,其中详细却不得而知。
房俊颔首,道:“此次贺鲁确实表现优异,陛下特旨嘉奖。”
阿史那忠又问道:“所以弥射、步真两人反叛乃是太尉故布疑阵、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是真,但那两位也确实希望贺鲁就此死于可散城,再不得归。”
“啧啧……”
阿史那忠啧啧嘴,看上去颇为遗憾。
房俊笑道:“怎么,薛国公是遗憾贺鲁未战死可散城,还是遗憾弥射、步真两人反叛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