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合着鱼腥味、菜叶味和汗臭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袋子里装的不是整齐捆扎的千元大牛,而是乱七八糟的零钱。
皱巴巴的二十块、五十块,硬币,甚至还有几张沾着油渍的一百块。
它们像垃圾一样堆在一起,却填满了整个袋子。
“慈云山卖鱼胜出了三千,他说这一年没怎么交过保护费,这钱当补的;深水埗那个修车的阿炳,把准备给老婆买金项链的五千块拿来了;
还有那群在码头扛包的苦力……”东莞仔从兜里掏出一包压扁的软盒万宝路,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他们说,只要不让那些大社团回来收数,这钱给得值。”
李俊伸手抓起一把零钱。纸币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指腹,有些潮湿。
这不是黑钱,是血汗钱。
“一共多少?”李俊问。
“没细数,估摸着有个一百二十万。”东莞仔点上火,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全是这种碎票子,银行都不好存。但这帮人说了,如果要人,只要你李生一句话,他们手里的铁钩子比警察的枪好使。”
余文慧看着那一袋子零钱,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是……我们的活动经费?我们要靠这些去打跨境官司?去和那些跨国财团斗?”
“有什么问题?”李俊松开手,钱币落回袋子里,发出沉闷的沙沙声,“这些钱虽然脏,但比林怀乐那些干干净净的支票要有力气得多。”
他重新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这就是他要的“势”。
龙头棍?那不过是一根刻了龙头的木头棒子。
真正的棍子,是人心里的那口气。
这帮最底层的草根,以前是社团案板上的肉,现在,他们想变成咬人的狗。
李俊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嗡——”
桌上的诺基亚突然震动起来,在并不平整的桌面上跳动着,发出急促的滋滋声。
余文慧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打翻了冻柠茶。
她下意识地想去抓手机,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看向李俊。
李俊咽下嘴里的云吞,抽出两张劣质的餐巾纸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拿起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乱码的长途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打开了免提。
“喂。”
电话那头是一阵嘈杂的风声,像是有人在快艇上,或者是站在风很大的天台上。
背景里隐约能听到泰语的叫卖声和嘟嘟车的喇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