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州身量极高,立在王炳凌面前极具压迫。
王炳凌稳住平日里儒雅温和的姿态:“既然谢尚书开门见山,我便也直言不讳,太原人证已经入城,王家的人自是已经召回,实不必劳动谢尚书亲自上门威胁,毕竟多伤一个金旗十八卫,于王家而言只会损兵折将,并无益处。”
谢淮州看着王炳凌点了点头,转身欲下正堂石阶。
“谢尚书!”王炳凌上前一步,将人唤住,“金旗十八卫李芸萍已死,王家痛失两子已是教训,玄鹰卫护送太原人证入京,何义臣又派人玄鹰卫严密保护,可否为王家行个方便。”
谢淮州脚下步子一顿,并未回头:“这个案子,不插手……已是我对王家行的最大方便。”
王炳凌见谢淮州要走,提高音量:“玄鹰卫尽在谢尚书掌控之下,谢尚书这是挑明要与王家为敌?王家乃世家之首,若真要与谢尚书鱼死网破……”
王炳凌话还未说完,听到谢淮州的嗤笑声,他止住话音,绷着脸问:“谢尚书是觉得王家可笑?”
青瓦屋檐之下,瓦当滴雨敲击着谢淮州头顶的青罗伞面。
谢淮州将满目不耐隐在眼底,转身朝王炳凌看去,语声戏谑:“世家之首?鱼死网破?呵……”
“不错,你们世家联合起来对抗长公主,及长公主身后三十万开国精锐时,王家的确是世家之首,冲锋在前一呼百应。可各家都有各家的利益和算计,你猜此次太原人证能平安入京,你们王家的好亲家卢家和崔家出了多少力?”
手握重兵的长公主执政之时,不屑那套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虚与委蛇,毫不掩饰削弱世家的决心,盘根错节的世家需要抱团才能保护他们的特权和利益。
可如今,若其他世家还能受王家驱使,此次人证入京,王家怎未请自家姻亲相助?
“这些年,王家扶持地方豪强与一方大吏勾结,虚报赋税、私吞军银,包括……兼并圈地,只要不碍着我的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温和待人久了……”谢淮州睨着王炳凌,“王家似乎真忘了,我的刀快不快。”
王炳凌袖中手紧紧攥住。
他没忘记长公主死时,谢淮州借安平公主金口玉言,佐证长公主要他掌权后,身后本就有寒微出身朝臣势力的谢淮州,短短两月杀的刑场红泥不干。
与长公主案有关之人,只要查有实证,不必等其画押,立刻斩首。
不服谢淮州之人,谢淮州也是手起刀落,硬是杀服了那些只忠于长公主的文臣武将。
他的刀,自是快的。
王府门外,有谢府护卫冒雨匆匆而来,同谢淮州行礼,表情急切,却又欲言又止。
谢淮州看了眼王炳凌,侧耳。
谢府护卫掩唇在谢淮州耳边耳道……
“杨大人让属下来禀报,闲王在城门口碰到了何义臣何大人派回京向闲王殿下求援的金吾卫,说雨大……林中难以寻人,何大人命他回京请闲王调动金吾卫前往山中助他寻人。闲王殿下当即就出城了,杨大人没能拦住闲王,只能跟着殿下一同出城。杨大人让属下速来禀报大人,他定会护殿下周全,请大人放心。”
谢淮州薄唇紧抿,他转眸看向王炳凌:“闲王亲自前去接应林常雪,王尚书……你们家还未来得及撤回的死士,最好都长眼些。”
听说闲王亲自去接应林常雪,王炳凌面庞血色尽褪,见谢淮州拢住身上披风,撑伞大步离开,王炳凌也立刻转身疾步朝书房走去。
王家死士的调度之权,尽在自己兄长手中。
·
深林之中,大雨还在下。
被一箭射中胸膛的林常雪跌进泥水中,滚了一圈单膝跪地,以断刀撑住自己身子。
林常雪与仅存的八个玄鹰卫且战且退,已被逼至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