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狼关的残垣在暮色中静默矗立,一如往昔。一位守关老卒斜倚着斑驳的城墙,浑浊的双眼望向关外远道。当远处烟尘滚滚而起时,他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抓起身旁垛口边那杆陪伴他多年的铁枪。
可待烟尘渐散,一面熟悉的“韩”字大旗迎风猎猎,赫然映入眼帘。老卒怔住了,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抽动,几滴滚烫的浊泪顺着沧桑的脸颊缓缓滑落,滴在脚下这片他守护了半生的土地上。
这时,一阵浑厚而苍凉的歌声随风传来:“朱仙镇上炊烟直,两狼关外笙歌彻。
试问当年靖康恨,尽化春风抚残钺。”
老卒听着这唱词,那只紧握枪杆、布满老茧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不远处,几个年轻士兵正以刀鞘击打着残破的箭垛石块,金石相撞之声清越激昂,和着《破阵乐》的节拍,在这座曾经血肉横飞、生死相搏的关墙下回荡,仿佛在与往昔的英灵对话。
军中众将此时也纷纷勒马,举目望向眼前这座饱经战火的两狼关。昔年地动雷轰留下的裂痕依然触目惊心,那被火炮震塌的半壁残墙依旧默然矗立。由于关隘两侧山体坍塌,重建时只得调整了关城的位置与走向,也正因如此,这段承载着血与火的旧关墙被刻意保留下来,成为一段不能遗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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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与宿命般的怅惘:“有时我真不知,是不是天意都在助那兀术。我这关隘,备下火炮、铁滑车,自以为固若金汤……谁又能料到,竟会遇上大炮引雷这等百年不遇的异事?一道惊雷劈开了关前山势,一声炮响震塌了我这雄关天险。”
他顿了顿,转向赵斌,语气愈发低沉:“贤爷,您说若是当年两狼关也能阻他一个月,兀术是不是就再难渡过黄河了?”
旁边一名将领接口道:“是啊,若真能拖上一月,李太师与宗帅必能在黄河沿岸列阵布防。凭黄河天险,纵他金兵铁骑再锐,也难再进一步!”
又有人摇头苦笑:“韩帅,你莫不是忘了……还有那‘冰冻黄河’一事。说来也邪门,兀术南下是什么时节?黄河竟能封冻,冰层还厚得能行军过马,这老天,有时候真不由人不信命。”
看着两狼残关众将一时间感慨非常,而关内的老卒看着韩世忠也是目露激动之色,不过一来两狼关地处山地,大军驻扎不便,二来现在天色尚早,所以大军便串关而过,除了韩世忠稍稍停步,与几位老卒叙话外,余下众军全力赶往河间府,准备在河间之外好生修整,好为渡河作准备。
河间府的十里长亭边,张叔夜早早领着城内文武在此恭迎大军,更有一群书院学生将张叔夜闻捷所写的《平虏赋》抄在丈余长的宣纸上。
待赵斌的大纛出现在官道尽头,最年长的学生振袖而起:“学生谨以丹心秉笔,摹此不朽勋业,恭贺贤王爷凯旋而归”,霎时间,所有乡绅父老齐声应和:“忆昔金酋南犯,铁骑踏破汴梁月。。。”
声浪如潮中,张叔夜率领众官对着凯旋队伍长揖到地。有个白发老翁听着“幸有鹏举擎天,赤帜北指。沥泉枪挑云裂,打将鞭扫星移”,之句,突然把孙儿举上肩头:“娃儿!看看,这就是岳家军!是我大宋的定海针!”
赵斌、岳飞、韩世忠、章启旸、高宠五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催马向前。来至张叔夜面前,五人齐齐翻身下马,竟无一人端坐马上受礼——但见他们一同上前,伸出双手,恭敬地将这位跪伏在地的老臣搀扶起来。
这一搀,扶起的何止是张叔夜一人。这一搀,扶起的是无数隐姓埋名、甘愿忍辱负重潜伏北地的文武志士;这一搀,扶起的是那些倒在黎明之前、未能亲见今日盛景的万千忠魂。
这一世有张叔夜坐镇中枢,有暗卫暗中策应,这些坚守北地的义士心中总还存着一份希望,一份念想,众人听闻张叔夜之举任然动容。然而遥想那一世,那昏君奸臣之世,如辛文郁等人,却是在无盼无望的绝境中,在此孤守了数年,可当议和之事起,这些人又该是何等的绝望悲伤。
张叔夜看着面前众人,眼中含泪,连连摆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船只早已齐备,这次老夫请送各位渡河,送各位归国凯旋!”
可赵斌闻言却摆手道:“哎,老大人,你莫不是喜欢上这河间府了?你为国操劳日久,这河间府你也守了十余年了,现在我军大胜而归,北地女真尽数伏诛,老大人也该随孤回朝,享天伦之乐了!”
“张立、张用何在?”
“末将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