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的病房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组白大褂,从白发的博导到科室的骨干,再到一群实习的医学生,浩浩荡荡,摩肩擦踵,谁也不肯错过这个重大的历史性时刻。
他们的论文快要写成了!
据说季辞当时入院,险些引发了各科室大打出手,神经、脑外、眼科纷纷表示应该由自己来牵头,开玩笑,这哪是一般的疑难杂症,是一篇即将新鲜出炉的《柳叶刀》。
最终貌似谁也没打赢,他们共同组了一个专家小组来联合会诊,各显各的神通。
程音原本还担心,不知该以哪种面目与季辞相对,如此看来,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根本她连挤都挤不进去。
“你是家属?”一个同在人群外围的医学生问程音。
是呢,直系家属,住院都是她签的字,程音微笑:“不是,看个热闹,怎么这么多人?”
这种问题,一般情况下医生不会回答,不过程音面善,长得又美,那个学生难免多聊了几句。
病人的脑神经严重受损,且送医时氰化钾中毒,深度昏迷了半年,现在醒了,状态很好,神经干细胞移植大获成功。
醒了。状态很好。
程音听到了关键词,心中顿时宁定,她笑着向对方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人群。
得到答案就行,不必亲见。
至于手机里,大师兄给她发的语音,春晓姐给她发的信息……一律不看不听,不见为净。
他和她,内心都像地震后的废墟,需要静置,沉淀,挖掘,重建。
后一周程音找了个机会,到上海去出了个长差。
尹春晓现如今已经叛变,每天跟大师兄一起责骂她冷血无情——倒是某个真正冷血无情的女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程音的症结所在。
熊医生:“你在后怕。”
怕一切是梦,醒来时他已不在。怕未来生变,噩运又再来一回。
程音看似精神强健,是个社会功能完好的正常人,每天能按时上下班,周末能陪女儿出门玩,吃得香,也睡得着。
无人得知,她睡着之后,会一次次从梦中惊醒。梦里她总是要回到她过去的那个家,推开书房的密室,季辞躺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地,心跳已经停止多时。
发生的概率太高了,甚至它没发生才很奇怪。
如果她那天没有当机立断决定飞回北京。
如果她没有乘坐机场快线,在东四环多堵了半个小时车。
如果视频的结尾没有恰好拍到书房的一角。
又或者是他没有给过她信用卡的密码……
有万千种可能,在无数个平行宇宙,都会将事情推向另一个结果——她将彻底失去他,永远都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