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军情严肃,委实没法耽搁,白横秋目下一扫,厉声来问:“听到没有,有没有人愿意领一军,去做阻拦、威吓,去送死!来替全军争取重新集合整备的时间?!只要出战,不论事成事败,不论战死、俘虏、生还,不拘活赠、恩荫、死追,必有家中一卫大将军的前途!”
帐中还是一时无人应声。
主要是畏惧,但不止是畏惧,还有没反应过来,以及担心自己不能胜任,或者觉得按照身份轮不到自己,甚至有人是在看了眼面无表情坐在位子上的吐万长论老将军后才意识到,这话不是说给这位宗师听的。
“末将愿往!”
就在这时,薛仁直接翻身拜倒,叩首请战。
白横秋大为欣慰,立即站起,周围将佐这一次依旧纷纷侧目,却少了几分审视之态……说难听点,这当然是被君主一根萝卜吊了起来,就要去送命,但反过来说,薛仁这厮被连番提拔,此番主动,也算是君臣相得了。
当然,军情紧急,来不及表演什么,白横秋扶起对方,直接来问:“照理说,你修为不足,得要五七位凝丹随从,才能确保他们起阵前逃回,但此时朕反而不能与你这么多战力,而且还要你回身后努力来高台上支援……本部两千骑,加上两位凝丹中郎将,行不行?”
薛仁再度叩首:“士为知己者死,末将既白袍至军中,便已将性命托之国家!何况陛下这般恩遇?!”
白横秋无言以对,只是拍了拍对方肩甲,然后便抬手示意。
薛仁不再多言,转身招呼薛亮、丁顺走了出去。
出得大帐,白横秋补给薛仁的本部两千骑就在中军,其人传达军令,倒也顺利。然而,待其部鱼贯而出,来到营前,望着前方三万黜龙军阵型严密有序,旗帜、衣甲整齐,在朝阳下宛若泛着金光的黑潮,饶是薛仁部俱为白横秋专门挑拣出来的精锐,此时也都不安。
待到两面来看,竟只有他们一军出营,更是惊惶起来。
见到部众明显犹疑,而黜龙军已经在视野之中,薛仁只是一勒马便回身呵斥:“我为一卫大将军,尚不惜命,你们如何迟疑?只随我旗帜往来便是!伏龙卫为督战,全军畏缩不前者,斩!”
言迄,亲自跃马当先出征,直趋黜龙军大阵。
骑兵临阵呼喝冲突,须臾便至……不过,待薛仁冲到阵前,也同样无奈。
无他,黜龙军阵型太严实了。
而薛仁在其中,率部左右冲突,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一次根本无法穿透明显缩编的黜龙军各营兵马……一来,这些都是精锐,各营几乎只取半,而且其中颇多生力军;二来,因为阵型紧密、部队规模较小,其中高手支援迅速,而且骑兵也挑选了精锐在其中,哪里都能撕咬他……这使得他往往在攻击一营不得手之前便要狼狈逃窜,以免自己的部队被夹住。
坦诚说,这不对劲,因为按照常规来说,过于严密的阵型在临敌时不方便调度,也缩小了接战面,难以发挥每一个士卒的战斗力,但是这愈发说明了黜龙军是要进行另一种战斗模式。
但由不得薛仁多想,就在他准备撤出这些严密军阵,绕到身后衔尾骚扰时,变化陡然出现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起风了,因为周围黜龙军的旗帜的确开始猎猎作响,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就算是风,这风也不对劲,因为四面之风居然都朝着他来了!
然后是寒气,四面八方乃至于天上地下一起来的刺骨寒气。
再然后,便是一种排山倒海一般的真气涌动,仿佛有地震、有海啸、有山崩,就发生在自己身侧一般,而且是陡然发生。
可能是天气已经很冷,也可能是处在阵中央,竟然没有多少标志性的白雾出现。
但薛仁只是脑子一晃,便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觉得黜龙军坚硬如铁、不可动摇,可黜龙军到底也是被他阻拦迟滞了一二,觉得他是个麻烦,为了迅速解决掉他,竟然提前起了大阵,而且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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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的清薛仁此时的心情。
那是一种释然居多,但夹杂着恐惧与豪迈的诡异心情。
释然是因为,不管如何,他都完成了白皇帝下达的任务,对方大阵提前这么一起,谁也不能说他没有尽力;恐惧,自然是他知道自己现在陷在人家的真气大阵中,待会也不知道迎来什么样的强力打击;而豪迈,则是他为自己在这种关乎天下大势走向的节点上,依旧一马当先,立在风口浪尖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