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法院的空调开得很足,冷得刺骨。
余文慧把那一包刚送到的补充证据砸在案头。
香灰成分报告、枪械溯源链、李国强当年的赔偿协议复印件,还有那份刚到的私账记录。
“反对。”律政司代表站起来,眉头紧锁,“这些证据来源不明,且与本案受理的行政程序无关。”
法官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余文慧脸上停留:“余律师,这是司法复核庭,不是重案组。你的法律依据是什么?”
余文慧没有翻看法条,她盯着法官的眼睛,语速极快:“根据《公众利益披露条例》第6条。当一个系统性错误导致多人死亡并被刻意掩盖时,程序正义必须为实体正义让路。法官阁下,若体制失效,个体复仇即是公共正义的最后防线。”
法槌落下,休庭。
走廊里回荡着皮鞋撞击大理石的脆响。
两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挡住了余文慧的去路。
他们没带工牌,脸上挂着那种职业化的、令人作呕的微笑。
“余律师,我是社会事务顾问。”其中一人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你的当事人很情绪化,但这不代表不能谈。一百万,作为撤案的法律援助金,现金。”
余文慧没接名片,脚下也没停。
“余律师,走路要看路。”身后的声音冷了下来,“有些路太滑,容易摔死人。”
余文慧走出法院大门,坐进车里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她拿出手机,按下停止录音键,熟练地将刚才的音频上传云端,并设置了共享权限——接收人是黄志诚和三家独立媒体。
O记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黄志诚盯着电脑屏幕,眼里的血丝像蜘蛛网一样蔓延。
他调取了周慕云家族三代的户籍档案,鼠标停在1995年。
那一年,周慕云的父亲死于脑溢血。
看似正常的死亡,但尸检报告的附录里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血液中检测出高浓度有机磷。
黄志诚猛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按死在满得溢出来的烟灰缸里。
那是当年丙十七号工地为了赶工期,违规使用的强效防虫剂的主要成分。
周慕云的父亲不是单纯的包工头,他是第一批死于那个工地的人。
黄志诚翻开另一份档案——周慕云的仕途起点。
他正是凭借父亲“因公殉职”的抚恤金,才交得起政训班的高昂学费。
原来如此。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恶。
周慕云是受害者,但他把自己变成了加害者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