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慧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她没坐沙发,而是靠在百叶窗边,看着里面那个一直背对着门口的女人。
婉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外套,那是阿泽生前在工地穿过的。
她手里捧着一个从超市买来的廉价玻璃罐,里面装满了清水。
在那澄澈的水里,漂浮着几张五颜六色的糖纸。
那是从阿泽遗骸的书包里找出来的,虽然破烂,但在水里泡了三天,原本干枯褪色的图案竟然诡异地鲜艳起来。
“泡开了,颜色就回来了。”
婉婷没回头,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玻璃壁,声音轻得像烟,“阿泽以前最怕苦,每次吃完药都要偷吃糖。被我抓到的时候,嘴边就沾着这种红红绿绿的颜色。”
门被推开。
飞全押着林怀乐走了进来。
林怀乐一进门,脚步就钉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略过余文慧,略过全副武装的法警,死死锁在了那个玻璃罐上。
水里的糖纸随着婉婷的手指晃动,像几只溺死的水母,一沉一浮。
林怀乐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那种吞咽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像是吞下了一把刀片。
余文慧没有安排任何预演,甚至没有像常规律师那样交代庭上话术。
她看了看表,对法警做了一个手势:“给我们十分钟。”
法警退了出去,门关上了。
监控画面里,林怀乐的膝盖突然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不是忏悔的跪,这是脊梁骨被抽掉后的坍塌。
他手脚并用地爬向婉婷,每爬一步,身体就抽搐一下。
直到爬到那个玻璃罐前,他把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咚!咚!咚!”
连磕了三个,额头上瞬间渗出了血印子。
但他嘴唇哆嗦着,那一这辈子说过无数谎话的嘴,此刻却像是被针缝住了,怎么也挤不出“对不起”三个字。
因为有些罪,是不配说对不起的。
婉婷慢慢蹲下身。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歇斯底里地打骂。
她只是平静地把那个冰凉的玻璃罐,硬生生塞进了林怀乐的怀里。
“抱好了。”婉婷说。
林怀乐僵硬地抱着那个罐子,冰水透过玻璃激得他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