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磡殡仪馆后巷,焚化炉的风扇叶片转得有些滞涩,发出那种年久失修的金属摩擦声,“吱呀——吱呀——”,听得人牙根发酸。
李俊蹲在后门的台阶上,脚边的柏油路面被油污浸得发黑。
他手里捏着根半截的“红万”,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但他没弹,只是盯着手里的一根木棍发呆。
那是一根紫檀木的棍子,沉甸甸的,顶端雕着个狰狞的龙头,眼珠子原本是用红宝石镶的,现在抠掉了,剩下两个黑黢黢的洞,像是个瞎了眼的残废。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头棍”。
为了这根木头,九龙城寨流了三十年的血,林怀乐为此疯了,大D为此死了。
“俊哥,吉时到了。”
飞全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手里拎着一桶劣质的煤油,味道冲鼻子。
他今天没穿西装,套了件宽松的黑T恤,领口挂着副墨镜,但这也没能遮住他眼底的青黑——那是连着熬了三个通宵熬出来的。
李俊“嗯”了一声,手腕一抖,那截长长的烟灰终于断了,掉在裤脚上。
他也没拍,直接把手里的龙头棍往地上一扔。
“咔哒”。
木棍撞在水泥地上,声音脆得很,一点都不威风,跟普通的烂木头没什么两样。
“浇油。”李俊站起身,腿有点麻,他跺了跺脚。
飞全愣了一下,拎着桶的手僵在半空:“俊哥,真烧?这可是……”
“是什么?尚方宝剑?”李俊嗤笑一声,弯腰捡起那个光秃秃的龙头,手指在那两个空眼眶里抠了抠,抠出一团积年的泥垢,“以前老辈人说,见棍如见人,拿了这棍子,你就代表江湖规矩。可你看看林怀乐,看看周慕云,这棍子护住他们了吗?”
他把龙头扔回那堆即将点燃的纸钱里。
“规矩要是变成了遮羞布,那这布就得扯下来烧了。留着,只会长虱子。”
飞全不再说话,拧开盖子,清亮的煤油“咕嘟咕嘟”地浇在紫檀木上。
李俊掏出那个一块钱的防风打火机,“咔嚓”一声,蓝火苗窜了出来。
他没直接点,而是先点着了手里那张刚才用来擦手的纸巾,看着火苗吞噬了纸角,才随手扔进了油堆里。
“呼——”
火焰猛地蹿起半人高,热浪扑面而来,烤得李俊稍微眯了眯眼。
紫檀木密度大,不好烧,在火里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像是在惨叫。
这时候,巷子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东莞仔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满头大汗,手里的折扇摇得飞快,那是他最近的新习惯,说是为了显得斯文点,虽然那扇面上写的是“难得糊涂”四个歪七扭八的大字。
“俊哥,全港十八区,灯都备好了。”东莞仔喘着粗气,把那把破扇子往后腰一插,从兜里掏出一瓶冰镇的可乐,仰头灌了一大半,“嗝——真他妈爽。O记那边疯了,黄志诚刚才给我打了三个电话,问我是不是要搞暴动。”
李俊看着火里渐渐变黑的龙头棍,头也没回:“你怎么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