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好似找到了情绪的出口,话越说越快:“。。。自小爹不疼娘不爱,一出身便煞了舅家的极凶,待辛辛苦苦艰难长成,却始终不知你那千宠万爱娶进门的媳妇,原是个出身卑贱、父母都不知是谁的贱胚!”
柳山月反了!
薛枭还活着,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既然柳山月已反水,她再没有为柳氏遮掩的必要,相反,她要闹起来,闹到薛枭与柳氏分崩离析:她不信柳氏告诉过薛枭,她真正的来历,柳氏绝不可能告诉薛枭,薛枭也绝不能容忍柳氏一开始的靠近别有用心,一旦这二人反目,便叫她痛快!
“你已经查出‘青凤’了吧?”
靖安满不在意地笑起来,俯低身形,压低声音:“她就是‘青凤’,也不知祝氏从哪处犄角旮旯将她翻出来,她伺候男人的本事很强吧?许是先前就干这个,如今跟了你薛其书,也算是术业有专攻,开蒙学的玩意儿,都得了大用处。。。”
“砰——!”
薛枭单手抵住老妇脖颈,俯身猛冲至阶下!
靖安厉声惊呼,双手抓天以救命。
垂首门廊的太监忙翻身在地,以身为盾,帮靖安挡了大灾!
两个小黄门快步跑去,一左一右拉拽住薛枭,疾声劝:“薛大人!薛大人!如今在宫里头!”
“薛大人!此乃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薛枭抬头眯眼,长而垂直的眼睫交织起来,却挡不住凶恶的目光:“杀的就是大长公主!”
“薛大人!”
身后传来吴大监急促的声响:“您这是在做什么!圣人传召!您且去吧!”跟着又躬身安抚靖安:“。。。薛大人向来狂放,殿下千万莫怪,圣人必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吴大监忙上手去拉薛枭。
薛枭终于松手,甩袖而去之际,靖安一边捂住脖颈,一边压低声音,语声喑哑厉道:“外人皆道你与皇帝君臣得宜、伯牙子期。。。唯有本宫深知,你与皇帝,绝非同路之人!”
薛枭被万众嘲为“疯狗”,实则光明磊落,疏朗坦荡!
而她那弱小的、怯懦的侄儿,挂着温文儒雅的面相,却像深井中攀着湿透的缰绳一寸一寸向上爬的阴湿魂灵!
这样两个人,迟早分崩离析!
薛枭滞身于地,片刻后,广袖扬于其上,再无滞留破风而行!
吴大监埋首躬身引路,麟德堂内卷帘尽放,薛枭目不斜视,垂手站于外廊前,三丈远的卷帘微动,发出如硕鼠啃咬存粮的细细簌簌之声。
不多时,卷帘后出来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
袁文英。
薛枭垂下眼皮,撩帘入内。
室内有轻微的人参气味。
永平帝卸下珠冕,坐靠在紫檀木大方书桌后,宽大的龙袍靠着又冷又硬的椅背,年轻的帝王半仰起头,阖眼凝神,极为疲惫地开口:“坐——你还吃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