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靖安该死!”永平帝声音阴沉,却笃定。
“纵然留她一日,祸患可连绵百人?”
“纵然留她一日,可致百千人身亡!”
君臣一问一答,声如嘶哑的枯木相互倾轧、磋磨,竟从那些干燥的纹理间,硬生生榨取出了灼热的火星。
烈火无声地烧着,自直窗棂射入的晨光,映得薛枭的侧脸明暗不定。隔了许久,他方缓缓抬起头,眼底是一片烬灭后的平静:
“身后名……就这般要紧么?比还活着的人、比含冤而死的人、比天下苍生、比公道正义都重要吗?”
他忽而轻笑一声。
“若后世史笔如刀,刻下——大魏薛枭,字其书,永平二年二甲进士,任情悖礼,跌荡不羁,狂疏无仪;上不敬君圣,中手刃生父,下沉溺声色,堪称国朝之耻,衣冠禽兽……”
他顿了顿,目光迎向那颤动的晨光,一字一顿:
“但臣扣心无愧!这千秋史笔,寥寥百字,臣——亦笑纳!”
永平帝猛然抬眸:“其书,你僭越!”
薛枭垂眸回之:“臣领罪。”
永平帝扬声:“吴敏!”
吴大监手秉拂尘,躬身而出。
“西山大营右营校尉薛枭,不敬大长公主,即日起停职三十日,罚俸三月,并禁足府中,静思己过。”永平帝下口谕。
吴大监抬头看了眼薛枭,又低头,忙着玩弄自己的拂尘。
薛枭躬身一诺,旋即广袖高拂,折身而去!
薛枭即行至门廊处,永平帝忽而开口唤住:“其书——”
“我们费尽半生波澜,行至于此,更应如走独木桥,谨慎小心。”
“朕还有几处疑影需廓清——稍安勿躁,可否?”
薛枭垂头,再应一诺,此间语气较之前声,已十分委婉了。
晨风自直窗吹拂,万字不断纹红漆阴刻木雕长镜竭力敲打着蹙金丝墙壁,密集的纹路在风中荡漾,望久了便有晕水之感,永平帝再抬眸,便将晨风转晚钟,窗棂外已有几分星辰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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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帝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正欲起身回殿,却闻廊间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