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着山林的枝叶缓步走了过去,看着墓上一片空白,像是……她早便知道自己会留在此处,所以特地准备的坟冢。
慕迟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块简陋的墓,不知为何突然记起乔绾曾煞有介事地看着他说“慕迟,我觉得你离了我可能会死”的样子。
可他没死,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慕迟忍不住弯了弯唇,记忆开了闸,便如洪水一般难以阻挡。
他又想到当初在毓秀阁,他因利用替她挨了一鞭后,她心疼地看着他说:“你虽然不知疼痛,却也会受伤啊。”
还有她带着他上街,却因旁的女子多看他几眼便吃味:“本公主就该将你关在公主府里,以后别出来了。”
般若寺的银杏树下,她认真地在笏板上刻着他与她名字:“听闻这是姻缘树,很灵验的。”
她笑盈盈地说:“在以后的每一年新正,都要哄本公主开心。”
下雪了,她团着雪球砸中了他后,笑得前仰后合:“慕迟,你怎么不知道躲呀。”
除夕夜,她认真地对他说:“慕迟,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
那么多那么多画面纷至沓来,慕迟方才伪装的冷静骤然碎裂。
他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下,眼前忽明忽暗,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听不见了。
一股陌生的感觉自心口徐徐滋生,慕迟如被扼住咽喉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本挺直的背脊如被生生压折,颓败地扶着墓弓起。
慕迟忍不住伸手抵着心口处。
就像是薄如蝉翼的刀片在心口横七竖八地划弄着,极细的伤口与平常无二,可稍稍一动,血珠便顺着伤口钻了出来,刹那间四分五裂。
慕迟恍如窒息一般,吃力地动了动唇,吐出的气息也在颤抖着。
耳畔似乎有人在唤他“公子”,他也全都听不真切了,手用力地抓着心口,像是从未说过话的哑巴艰难地发出一声:“疼……”
好疼。
剧烈的疼痛,由心口涌入四肢百骸,痛得他全身轻颤着,心口如痉挛一般,痛到难以忍受,仍不断地持续着……
这便是疼的感觉吗?
慕迟想起当初在松竹馆那一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赌;还想起景阑离去时,她说“他知疼痛,我舍不得”。
如今他也知道疼的感觉了,他不是怪物了,她为何不心疼他?
当初,在雁鸣山,眼睁睁地看着他为旁的女人挡箭后坠下山崖的乔绾,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她也这样疼吗?
可若是知道疼的感觉是这样的代价,他宁愿自己还是那个不知疼痛的怪物。
是不是……心不动了,就不会痛了?